6.
南初醒来的时候阳光正猛,他懵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十一点。
正好房门被打开,小张拎着早餐走了进来,见人醒了,笑着说:“南哥,你终于醒啦!觉得怎么样?”
南初没顾及自己的身体,掀开被子就想下床,语气有些不好:“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小张赶紧放下早餐,来到床边制止他:“南哥,等等!”
趁机解释道:“姜老师已经替你向导演请过假了,假是导演亲自批的,你今天就待在房里好好休息吧!”
南初闻言有些懵,“你说姜封宇帮我请的假?”
小张犹豫片刻,还是将昨天的事情转告南初。
他原本以为姜影帝说的“照看”不过就是意思意思,待到一定时间就会离开,但他没想到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居然是姜影帝开的门!
男人一看就是熬了个通宵,但身上的气息却出奇地平静。
小张瞬间话都不会说了,在对方询问他的目的时,下意识地说了实话,原以为会被批评一通,就听见对方开口,声线因为熬夜显得低哑深沉:“别叫醒他,我会替他请假,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目送对方离开前,小张收获了一个问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
小张微愣,回答:“我是去年开始跟着南哥的。”
眼前的男人沉默着,小张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催促,乖巧地站在原地。
半晌,姜封宇才重新开口:“没什么,你进去吧。”
小张应了声,隐约觉得对方有事要问,但不知道因为什么没开口。
南初神色平静地听完小张的话,心里谈不上是喜是忧。
这还是第一次他生病有姜封宇陪在他身边,如果以前也有这种待遇,或许以他依赖的性格估计都舍不得离开了。
小张不敢随意评价自家老板的情感问题,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南哥,吃早餐吗?”
南初回过神,示意放下,又问:“我的手机呢?”
小张走到沙发旁,将充电器拔掉,“在这里,应该是没电了,姜老师帮忙充的。”
南初接过手机,手机电量已经满格。
他随意点开,想查看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陈旭昨晚又给他打了通电话,但估计懒得应付他,一通没接后就给他发消息。
南初随意阅览,低头给他回消息。
毕竟是自己的经纪人,他再怎么不愿意,身处娱乐圈更多也是身不由己,他没有那么大的背景能够让他一直清高到底,所以对于一些不触及底线的小工作,他还是会选择妥协。
回复后,南初随意点开社交媒体,原想给任芊报个平安,抬眼就瞥见了自己的聊天置顶有一个红点。
他点进聊天框,里面除了系统默认的打招呼,就只挂着一条对方发过来的消息。
【我没有其他对象。】
“……”
三年来都没换过的昵称和头像,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可他不是早就将姜封宇删掉了吗?
这是什么???
他碰我手机了?
南初抿紧嘴唇,有些生气。
低头又看了一遍这段话。
没有前言后语,仿佛只是半句话。
当然,剩下的半句南初不愿作猜想。
指腹在删除联系人上左右徘徊,当初是靠着一股悲观的冲动才成功将人删掉,这次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南初想,看在昨天人照顾了一整晚的份上,给他留个好友位也没什么。
将手机锁屏,南初决定忘了这件事,他才不想再主动去找那个男人,至于道谢——
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他求着对方照顾的。
或许是昨晚的话被听进去了,姜封宇不再私下来找他,剧组里该干嘛干嘛,下了戏也是各回各房。
微信加了后毫无动静,由始至终只有那条消息挂在上面。
也是,姜封宇主动找他那可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咯。
南初渐渐放下心,沉下心来专心拍戏。
一个星期后,有新演员进组。
剧本里有不少回忆的部分,其中反派的戏份还并不少,甚至还有一段感情戏。
南初饰演的反派角色叫付少衡,原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但身世凄惨,父母早早车祸双亡。
当时候的他只有七八岁,被一个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远房叔叔接了回家,叔叔对他很好,给他房子住,餐餐温饱,不至于让他流露街头。
叔叔有一个女儿,比他小两岁,喜欢跟在他身后喊他少衡哥哥。
付少衡原以为自己是遇到好人了,可随着长大,叔叔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对劲——
在夜黑风高的一天夜晚,他惊觉自己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看清来人后,冷汗倏地爬满后背。
那一天是付少衡噩梦的开始。
可仅有十二岁的付少衡没办法反抗,更不会呐喊,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反抗会给那人带来更多的欢愉,而自己的呐喊只会惊动隔壁房里睡得正酣的小女孩。
他越发变得沉默,身上会莫名其妙出现各种伤痕。
每回被问起,嘴角会微微弯起,向女孩说一句:“没事。”
女孩以为他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于是加倍对他好,总是希望她的少衡哥哥能重新高兴起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每个她入睡后的夜晚,她的少衡哥哥都会被锁在某个房间里,重复年少时的噩梦。
上了高中的付少衡长得俊美文雅,又因为冷淡寡言而显得神秘,往他抽屉塞情书的女生络绎不绝。
但他情感淡薄,只会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有所反应。
女孩于是鼓起勇气给他告白,却没想到遭到拒绝。
女孩委屈地问她为什么。
付少衡神色自若,镜框下的漆黑眼眸让人参不透,“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有义务保护你,但仅是以哥哥的身份。”
女孩气得离家出走。
却也是当天晚上,她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幼崽獠牙虽小,却也有伤人的本事。
房间门被推开的瞬间,付少衡正褪下身上的衣衫,少年骨骼均称,随着长大肌肉四肢都发育得健全,富有厚积薄发的力量感,然而触感细嫩,却让人觉得并不足以将成年野兽撂倒。
身后贴上来一股热源,他没有就此躲开,却也厌恶般皱了皱眉头。
耳边自动忽略了中年男人犯恶的低喘声,他满脑子都是女孩红着脸,跟他告白的情景。
可梦境终有醒过来的时候,他冷着眼清理被溅到身上的污秽液体,趁着对方最为放松的时刻,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刀光反射的瞬间,一抹微凉的血液溅到脸上。
那是付少衡手上第一次沾上人血,而这个人,却恰好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
他亲手终结了自己的噩梦,却并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
月光被云层遮蔽,一如当年的夜晚。
他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女孩的爱。
……
南初有轻微近视,但没有戴眼镜的习惯,为了这部剧而特意配了一幅。
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细微地调整着面部表情。
回忆部分其实并不长,在面对长达六年的猥.亵,付少衡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变化其实并不明显,更难表达的,是对于心爱女孩的隐忍。
毕竟作为对方的弑父仇人,他没有立场去乞求女孩的爱。
“南老师,导演叫您。”
南初站起身,“就来。”
高中的付少衡依旧由南初来饰演,前额的碎发被剪短,显得利落干净,配上一幅细框眼镜,哪怕不需要妆容加持,也足够有少年感。
与他搭戏的是一位资质演员,常年出演男配,个大热剧都有他的身影,算得上老戏骨了。
南初以晚辈的姿态打了招呼,“秦老师好。”
“你好。”秦渔笑了笑,说:“小伙子长得挺帅,难怪我女儿是你的粉丝。”
南初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我的荣幸。”
秦渔没有丝毫架子,语气和蔼,说:“等下拍完戏给我签个名吧,回去哄哄家里的公主。”
南初道:“没问题。”
导演讲完戏后,依旧留了点时间给他们互相熟悉。
某些部分并不会拍得很细,只会有几个镜头让观众了解发生了什么,但由于需要靠得近,两个演员依旧少不了身体接触。
秦渔见南初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适当开了句玩笑:“放轻松,我不吃人。”
南初摇了摇头。
“小伙子有对象了没?”
南初眨了眨眼,“没有。”
“真的假的?”秦渔不知道信没信,只是笑道:“那我应该不会被记恨,以后如果对象看了这部剧,你可得帮我在小姑娘面前辩解几句啊。”
南初再次露出微笑,没有纠正“小姑娘”的用词,心里因为这几句调侃倒没再紧张。
趁着工作人员布置场景,他随意巡视着四周,一抬眼,就跟一道目光凑巧对上。
如果他没记错,对方应该是饰演付少衡心上人的女演员。
他于是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女生大概没料到偷看还会被抓,脸色瞬间涨红,不失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除了一开始的磨合外,拍摄过程还算顺利。
毕竟为了过审,也不会拍得太过露骨。
下了戏,南初遵从约定,给秦渔的女儿签名,还用心地给对方写了一段祝福语。
经过某个区域的时候,恰好将工作人员的讨论听了个囫囵。
大意是说新来的女演员背景不小,否则一个新人不会进到这剧组来。
南初笑了笑,不以为意,他自己也是新人,就算娱乐圈风气再不好,他也相信好演员不会被埋没。
导演正跟编剧沟通完,转眼就对上南初,于是招呼道:“你过来,我正好有点事跟你讲讲。”
南初乖巧地走过去,一副乖巧聆听的模样。
“鉴于之后付少衡和徐萱还有重点戏,我们决定将高中时期他们之间的情感放大,会加个不算太正式的吻戏进去,你可以吗?”
徐萱就是剧中的女孩。
南初闻言微愣,虚心请教:“……什么是不太正式的吻戏?”
作为演员,其实南初根本没有对导演说不的权利,但他一时没想起,只把自己的惊讶表达出来。
导演笑了笑,“就是可能让你偷亲一下人家的脸颊,算是一种单向的情感流露,就一个镜头不会太多。”
南初眨了眨眼。
他拍过的电视剧并不多,第一部是个武侠片,他作为其中一个暗恋女主的男配,跟女主的对手戏都是众人在打架的路上,根本没有机会情感流露。
第二部倒是个偶像剧,他是悲惨惹人怜的男二,情感流露有,但吻戏是不可能有的,否则不得被男女主cp粉撕个片甲不留。
只是没想到,让自己贡献荧幕首吻的,居然是一部刑侦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