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建筑基地，商场修建已经有了雏形。
正直午休期间，连续忙碌了几天的工人们瘫坐在地上，享受得来不易的闲暇。
王二狗被安排在八楼，休息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也来不及爬上爬下了。于是，他干脆就地坐下，摘下头上的安全帽，抬手边擦着汉，边透过还没封闭的一边，盯着工地大门看。
他在等他的妻子。
他的家境并不好，学历也不高，但妻子却毅然决定嫁给他。
失业后，妻子一天打好几份工来养活一家人。后来，妻子过度劳得了胃病，他们仅靠着救济金维持生活，直到封氏集团要在这里建商场，附近的建筑工人纷纷应征上岗，王二狗的生活才有了盼头。
封氏用人门槛较其他工地要低，给钱也爽快大气，领导待人亲和，他们这些干苦力的也喜欢这样劳动回报对等的工作。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至今老板都没露过面，都是老板的弟弟定期视察工作，总结情况。
一阵风吹来，王二狗擦了擦眼睛，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墙柱边上，准备给妻子一个“惊喜”。
忽然，一阵争吵声勾住了他的注意力......
今天中午安排了活动，八楼除了他留下，应当没人了啊......
————————
帝都临江分局刑侦支队
“所以，他的意思是这完全是一场意外？”魏国庆坐在审讯室玻璃后听完里面的人说话后，忿忿道，“气死我了，还有，什么叫小事？！王二狗怎么不打死这个人渣！”
“而且，为什么偏偏坏了案发地点的监控！”因为愤怒，魏国庆有些语无伦次。
安南至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先坐下，冷静冷静。”
今早，他们接到了一通报案，报案人是封氏集团总裁封闻瑾的助理——岑迟。
岑迟称临江封氏建筑基地有一名男子从高空坠落，当场死亡。
他们赶到后对现场进行了简单的勘察，可以断定死者确为高空坠落死亡，至于是意外还是谋杀这一点还未可知。
五分钟前，季棠正在审问一名叫蔡龙的工人，有目击者称曾看到其同死者有过争执，且监控显示他在案发前进入了建筑楼。
“姓名。”
“蔡,蔡龙”
“年龄。”
“四十。”
“同王二狗的关系。”
被季棠这么一问，蔡龙冷汗直下，前几天他刚跟王二狗起过争执，当时吵得还挺凶，差点就打起来了，没想到今天王二狗竟然死了......不行，不能让警察知道这件事，不然他们一定会逮着他不放。
“就，普通工友关系呗，还能有啥关系......”蔡龙吞了吞口水回答道，“我俩平常也没什么交集，警官这事儿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咚”——
季棠将手里的水杯重重磕到桌面上，发出声响，吓得蔡龙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警方如果没掌握一定的证据，你觉得我会找你来？”
半晌，蔡龙闭上眼呼出一口气，视死如归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跟他因为搬石板的事吵过架，所以关系并不好，就前几天......”
“具体点。”
“上周三，因为一点小事他突然对我大打出手，我就还了几拳，但是警官，那次我比他伤得重啊，这身上到现在还疼呢。”蔡龙抬眼观察着季棠的神色，见对方皱着眉，赶忙补充道，“但是啊，天地可鉴，我可没想过杀他，我虽然没上过几年学，但杀人犯法这个事我还是知道的。”
“说，说不定他就是看他老婆看入迷了，没留心脚底下，才摔死了呢......”
他知道王二狗有个漂亮的媳妇，每天一到饭点都会来给他送饭，而且他宝贝那个女人得很，上次他只是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就挨了他一拳。
“案发时你人在哪儿，在干什么？”
蔡龙正想着王二狗的漂亮老婆，就听到了季棠这句话，思绪猛地回笼，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这，我不在八楼，具，具体的能不说吗？”
“你说呢？”季棠反问他。
蔡龙坦白道：“我在六楼的拐角处，呃......干那啥。”
季棠：“还要我再跟你重复一遍规矩吗？”
蔡龙看季棠态度强硬，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今天中午破天荒的安排了活动，他没去参加，而是将一名女性帮厨约到六楼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缠绵，并极力说明对方系自愿行为。
“你既然知道杀人犯法，那□□妇女儿童也是犯罪这件事你知道吗？”季棠听完他的话笑眯眯道。
“我，我没有啊警官，这都是那些女人自愿的啊！”
而季棠并不打算再听他狡辩，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他有些急了，想要站起来，奈何审讯桌的结构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被卡在半空，在对上记录员可以称得上是厌恶的眼神时，他知道，一切解释都是无用功了，他，完了......
季棠走出审讯室，在办公区找到了安南至和魏国庆，后者趴在办公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棠朝安南至使了个眼色，平常就属魏国庆这个实习警察最活跃了，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低气压，难不成是案子太难被打击到了？
“不是。”安南至解释道，“他是觉得像蔡龙这样的人渣......”
“不应该只是这样。”
良久，季棠拍了拍魏国庆的肩膀，开口道：“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了，起来干活，案子还远远没有结束。”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实习期可就过不了了。”季棠玩笑道。
魏国庆抬起头，“嗯”了声，跟上其他人继续走访建筑工地去了。
“对于他说的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安南至顺着季棠审蔡龙时的思路问。
监控里并没有蔡龙提到的那个女人，案发时他也并不在六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直觉，蔡龙不是凶手。再者，从□□这一点上，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可能离开警局，季棠也就没有继续审下去。
他摇了摇头，“先找到他说的那个帮厨。”
安南至了然，收拾了东西，朝外走去。
季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拿着资料的手猛地握紧，将纸张都捏出了褶皱才松开。
那是一份生平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蔡龙的家境，为人，做过的龌龊事，每一条都记录在册。
上面写：蔡龙曾多次在工地猥亵食堂的女性帮厨，宿舍保洁人员，甚至还有保洁阿姨的儿子。
安南至的话说得很隐晦了，可季棠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应该只是这样。”这句话的应对答案或许只能靠时间来解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手边的案子，防止凶手逍遥法外。
接待室
王二狗的妻子程欢坐在沙发上，因为刚哭过，加上情绪激动，她现在只是拿着岑迟递过来的纸，盯着桌上的饭盒看。
她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小时前还跟自己发消息，嘱咐自己注意安全的人，短短一个小时就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尸体，而且还是死在自己眼前。
如果她不跟岑助理闲聊，早点上去给他送饭，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她不能怪岑助理，岑助理那么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还特意帮他们争取来了送饭的机会，她怎么能责怪他呢，说到底......
“这都是命啊......”
季棠推开接待室的门时，正巧听到了程欢这句话，拉开她对面的椅子笑着道：“警察可不信命。”
岑迟见季棠回来了，开口问他：“怎么样？”
季棠摇了摇头。
岑迟了然，看来蔡龙并不是凶手。
“但是你给的资料很详细，足够定他的罪了。”季棠顿了顿，补充道，“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就连程欢都有了精神，朝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岑迟轻咳了声，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为了调查封誉，连带整个工地的工人一齐调查过，也早就知道了蔡龙的为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才没有直接举报他，只是让人在必要的时候帮那些受害者一把。
至于王二狗和程欢的忙也完全是因为他需要一个长期在工地的人来套话才帮的。
此时对上程欢，他是真有些不自在，甚至感觉自己有些无耻。
“话归正题，程女士，你丈夫还有什么仇家吗？”季棠问程欢。
程欢想了想，摇了摇头，“二狗哥平时为人老实得很，脾气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除了蔡龙我实在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别的仇家了。”
“你们仔细看过监控吗，阿棠？”岑迟忽然开口道，“先不说仇家，就算是有仇家，看监控总能知道是谁啊，没记错的话，整个工地都装有监控。虽然有死角，但王先生坠楼的地方不应当拍不到。”
岑迟处理完总部的工作才回到这里，所以监控损坏的事他并不知情。
“你在听吗，阿棠？”看季棠没回应，岑迟问了他一声。
思绪回归，季棠应了一句：“嗯。”
然后迅速灌了口水，要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岑迟那句“阿棠”，明明是很正常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他耳朵里生生变了味。
他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开口道：“案发地点的监控今早损坏......”
这期间除了蔡龙没有人进出过建筑楼，但据蔡龙所说和他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还应有一名女性帮厨才对。而且，保安告诉他，今早八楼的监控突然损坏，还有突如其来的活动，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了。
“你们这里有办活动的习惯？”
————————
帝都游乐场
一家中餐厅里，一名服务员端着份砂锅准备上菜，看着出餐口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们，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里的工作好是好，但就是有些累，尤其是节假日，他们这些人几乎没有偷闲的机会，要是让他妈知道了他的想法，指定要说他不知足了，既要高收入又要低成本。
“小心。”
想着老妈的话，他感觉到有人扶了他一把，抬头一看，原来是他险些撞上前面的柱子，还被顾客提醒了。
他连忙道谢，再抬头时，他看清了那位顾客的容貌——无法形容的俊秀。
“不客气。”他听到那位让人赏心悦目的顾客对他说，一时间又有些走神，回过神时，他已经离开了。他有些失落的看了看地板，心里仍惦记着自己的任务。
他走进人群中将菜品放到指定的桌子上，却发现点菜的人是刚才那位，“原来是您点的啊。”
“啊，是你啊。”那人笑着道：“下次可不能那样冒失了。”
他羞愧地用手里的木盘挡了挡脸，再次对那人表示感谢后，如有狼撵般离开了。
服务员离开后，他旁边的男人冷冷开口道：“认识？”
“哇，小星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好大的醋味啊？”
那人正是莫予凡。
“不认识，只认识你。”莫予凡盯着封闻瑾的眼睛道，颇有些轻车熟路。
显然，这招对封闻瑾来说很管用，他周围的低气压瞬间消散了。
旁边的封星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歪了歪脑袋表示询问，而沈逸轩和林钰一副看透了的神情看了看莫予凡，前者帮封星星夹了块肉，提醒他吃饭，后者低头给白止发消息，旨在揭露某人的真面目。
吃到一半，封闻瑾提出要去卫生间，莫予凡随后跟了上去。
不久，两人在饭店门口相遇。
“岑迟来消息了，建筑基地出了命案，目前季棠正在调查。”封闻瑾见他跟过来，也没打算隐瞒。
“封誉负责的新项目么......封谦？”
“目前不知道他跟这个案子的牵连性有多大，但......”
“不是凶手也脱不了干系。”莫予凡替他补充道。
封闻瑾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封氏集团大楼，脸色依旧波澜不惊，几秒后，他转身牵起莫予凡的手，朝饭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