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他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好好的计划全部被天上乱窜的羽人给打乱了！

什么叫跟着陆斯恩先生一定能找到族长，他是什么万能引擎吗？

搜一搜，就知道？

陆斯恩把手从法尔科手中抽回，另一只手从挎包里掏出那块洗干净的防水防油防火的布把海芽草包起来，塞进他的神奇小挎包里。

法尔科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后退到悬崖边，翅膀一振想起飞逃跑。

然而，早有准备的羽族人突然从各个角落蜂拥而至，全方位堵住法尔科的退路。

起飞失败……

他们有的拿着羊皮纸，有的拿着木板，还有的抱着几个三季果。

——总之，手上都没空着。

“族长上个月的经费你还没批。”

“族长西边的三季树出现损耗，初步判断是被远迁的鸟啄食，要不要驱逐它们。”

“族长，和鲛人族近期合作的报告你还没看呢。”

“而且族长你连初步拟定的合同都没带给鲛人族族长呢……”

十几位羽族人纷纷围住法尔科，他们知道自己与族长大人的武力差距，干脆趁着能靠近族长大人的时候，直接将手里的大量公文转移。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一堆木制的、纸质的或者是皮质的公文从天而降掉到法尔科的身上。

一向要强的族长大人不得已放弃逃跑，只能先手忙脚乱地接住所有的公文。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不知不觉被陆斯恩的魔法屏障罩住，所以这些公文连风向都不需要计算就能准确地落到她头上。

她还以为这个“野人”终于知道守护一下自己的形象，没想到啊，没想到……

法尔科的眼神被施加上风刃魔法一样，眼刀唰唰唰地朝陆斯恩身上扔。

陆斯恩继续保持它万年不变的微笑脸，放在前世，大家应该都懂，微笑的表情往往约等于……嘲讽。

呵呵，别以为他不知道法尔科私底下怎么称呼他！

不就是在她面前行为豪放了一点吗，至于记这么年？

法尔科一口气噎在心口，把她难受得想要喷火。

可惜羽族并没有火系魔法的天赋，他们更擅长风系和木系的魔法。

趁着这个机会，两名羽族人降落到她的身边，一左一右拉住她两边的手臂，彻底断绝她逃跑的机会

法尔科：“不！我不要回去！放开我！”

不过她虽说着要跑，身后强壮的羽翼却乖乖地合拢。

“别任性啦，族长，还有好多事务没有处理呢。”

陆斯恩双手抱胸，看着如同闹剧一般的“劝工”，在心里摇摇头。

法尔科也就只会嘴上干嚎，毕竟都是她亲爱的族人们，就算因为太累而逃避一会，接下来还是会回去继续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不过羽族会这么忙碌，完全是因为三季果产量太大，一年四季，除了秋天其他三个季节都在结果。

或许他应该建议法尔科去和人类工匠或者矮人族谈一谈，弄一个全自动剥果核的机器。

……不对啊，那不就成流水线了？

陆斯恩打了个冷颤，赶紧摇摇头，把可怕的想法晃出脑海。

三季果果仁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稳定羽族，弄一个流水线甚至是工厂才是本末倒置。

忙，都忙，忙点好。

忙起来就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陆斯恩先生！陆斯恩先生不是正好要去鲛人族的领地吗？”

等等……话题为什么转到他身上了？

陆斯恩猛地抬头，震惊的眼神正好与法尔科倏地失去希望的眼睛对上。

他用余光发现除了拉着法尔科的两个羽族人，其他羽人的眼睛都在看向他。

……他确实是在闲聊中说过自己下一个目的地是叫鲛人族的领地，但是不会吧……不会正好就有任务交给他吧？

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哦～

破罐子破摔的法尔科在一旁说风凉话：“反正你也要去见鲛人族的族长，顺便把拟好的合同带过去帮我交了吧。”

既然没办法借用这件事出去躲一躲，那能给陆斯恩添点堵也挺好。

陆斯恩思考几秒，在逐渐凝重的氛围里，找了一个离谱的理由，“……但是我准备游过去，会不会弄湿？”

然而，羽人们早有准备。

“放心吧，陆斯恩先生！写合同的纸还是您之前留给我们的防水防火纸，而且我们还额外购买了可以隔离水的竹筒用来装，所以一直泡在水里也没关系！”

陆斯恩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背后的冷汗都要冒出来。

他现在说他其实根本没想去见鲛人族的族长还来得及吗？

在他的计划里，他应该踩着风系魔法和菲尼克斯一起在空中漫步，如果菲尼克斯愿意，他还能体验真正高空飞翔的乐趣。

然后等飞到鲛人族领地后，他就带着菲尼克斯避开所有鲛人，悄悄偷一块鲛人族长的日光珊瑚就跑。

他不想见到科拉尔，也不想因为见他而被打湿全身，更不想刚被菲尼克斯做好的发型就毁掉。

但是……

“拜托了，陆斯恩先生！”

“是的，好多事务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马上把族长带回去。”

“虽然族长飞过去很快，但是我们怕……”她一去不回。

——没办法。

陆斯恩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他还是太善良了。

一群羽人扑棱着翅膀，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陆斯恩望着手里的竹筒，把它塞进挎包里，眼不见心不烦。

还是按原计划吧，等到科拉尔那里再思考吧。

不知道菲尼克斯在哪里，要不他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刚走到悬崖最边准备坐下来，就有几颗松散的岩石粒掉下悬崖。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陆斯恩原本没在意，但是他精准捕捉了到小石头砸在头上的声音。

他坐下的动作顿了顿，改成半跪，小心地扒着悬崖边往下看。

……怎么菲尼克斯总会出现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

“休息一会儿吧。”

陆斯恩将棉布打湿，递给菲尼克斯，他现在确实有点狼狈，整个人灰扑扑的，基本全身都是灰。

菲尼克斯捏起棉布的一角，抖散，然后甩圈把棉布缠在手指上，小声嘀咕：“不能用清洁魔法吗？”

陆斯恩从他手上抢过棉布，用棉布先把他脸上的灰擦掉。

菲尼克斯头不断后仰，避开棉布，不肯服输地说：“要清洁魔法！”

陆斯恩戳了戳他的脑袋，如他所愿，施展了清洁魔法。

一圈绿光从头到尾闪过，身体像被扫帚扫了一遍。

菲尼克斯缩了缩脖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斯恩不想用清洁魔法了……好难受！

在他们打闹期间，又有几个石头滚落悬崖。

他们正坐在一个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的地方，脚下就是万丈悬崖，身体微微前倾就能看到海浪击打礁石的场景。

浪花在礁石的缝隙里翻腾、破碎，化为无数细小的水珠，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如同星光洒落。海浪退去，礁石表面像被覆盖上一层白色泡沫，轻盈细腻，又转瞬即逝。

陆斯恩将脑袋靠在菲尼克斯的肩膀上，抓住他变干净的手把玩。

倾诉欲的产生非常突然，而他并不准备忍耐。

“我曾经……非常希望你可以变成天使，继续生活在天堂里。”

虽然这个世界的神话中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唯一沾一点边的只有光明女神，但他还是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像只有这么想，才能让他心里觉得轻松一点。

他唾弃选择逃避的自己，也终于懂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坚定的相信神的存在。

他望着太阳的红发青年，甚至希望他能迅速骂醒自己。

但菲尼克斯只是好奇地问他：“天使是什么样子的？”

他没有问什么是天使和天堂，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幻想。

陆斯恩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低笑几声，回答道：“可能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吧。”

虽然翅膀的颜色不对，但是红色比白色更适合菲尼克斯。

“那现在呢？”菲尼克斯轻声问，“现在你还希望我是天使吗？”

“……都可以，只要你在，就算你变成哥布林，我也认了。”

只有还在他身边，不会像礁石上的泡沫那样消失，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哈哈哈哈，陆斯恩，别说这么恐怖的话，万一实现了怎么办？”

过了很长时间，陆斯恩都没有接话。

吓得菲尼克斯立刻转头看向他，难以置信道：“你不会真的想我变成哥布林吧？”

“……不会，我当然更希望你能保持原来的样子。”

“那就好。”菲尼克斯垂下眼眸，声音变得更轻，他看着大海，银色的眼睛好像有东西在闪烁。

“悬崖很高呢。”

“嗯。”

“你敢跳下去吗？和我一起。”

“好。”

菲尼克斯将视线转向白发男人，白发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他是真的在想、在思考怎么从悬崖上跳下去。

只是在开玩笑的菲尼克斯突然有些后悔，比刚刚让陆斯恩用清洁魔法的时候还要后悔。

他伸手蒙住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说：“那我蒙上你的眼睛，我们一起跳？”

依旧是坚定的一声“好”。

菲尼克斯笑了，他收回手，在男人的侧脸亲了一下，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自己跳下悬崖。

红色的身影就像一束火焰，坠落进深海。

陆斯恩没有犹豫半秒，也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