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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人物番外四:明月我心(苏萍篇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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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我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辩驳:“你是用哪只眼睛看到的?是我亲口告诉你,还是有证据?有本事你们找来呀!平白无故冤枉别人,小人中的小人!”

因为着急,我浑身都在颤抖,但这竟然成了禹绍年攻击我的证据,她非说我是自惭形秽,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一个劲骂她是叛徒小人,到了后来简直要站在桌上对骂。

薛惊云这时候又装自己是个好人,大义凛然说什么从来不在意别人抄她的诗,反正她的才华绝世无人能及,就算抄了一两首也不过东施效颦,她只是实在受不了我这副丑陋的嘴脸。

她还无缘无故说我在背地里把后宫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甚至连皇帝都没有放过,我将沈如眉的罪行一一列出,她才是在背后嚼舌根子的无耻之徒,薛惊云不找始作俑者却来找我出气,实在是本末倒置。

可我无论怎么说都是徒劳,反倒因为我们的争吵引来了太后,也不知是谁将这老太太请来。

她不是小脚,但走起来比小脚女人还慢,一见到我,她就装作痛心疾首的说什么被我诓骗,原以为见到了才学惊世的女子,怎知不过是小偷。

我着急辩驳,大概是口不择言,声音有些大,她便非得说我不尊重,违反了宫里的规矩。我只好耐住性子,让声音显得更低,可她还是絮絮叨叨,又拿罚我银两威胁。

因为这件事没有切实的证据,她们没有给我定罪的理由,却最终还是想了个不敬太后的罪名安在我身上。容落一在太后面前不敢说话,中间只是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安静下来,可是若我不说,她们就认为此事是我所为,给我打上了小人的名号,我才不要带着这样的污点!

在她们这里,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我不在意她们给我定下罪名,反正也没有实在的惩罚。而且后宫中的事情她们也不愿报到皇上那里,省得惹来人家白眼,太后说我不敬重她反倒显得她是个不知道分寸的老人,自己也觉得没脸面。

不过她可算盯上我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对我的怨气也不是几日的事。她原本就讨厌萧妃,虽然人家早就已经去了佛寺为国祈福,却还是念念不忘想拿我这个侄女出气。

我总觉得萧妃是被这老女人逼走的,对她很是厌恶,但面上又不能显出来,还得透着恭敬,可就算我再恭敬,给她送再多的礼,都不能阻止她,总是将我偷人诗这句话放在嘴上。

这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和来源的诬陷就在宫里传开,大部分人都觉得我偷了薛惊云的诗征得太后的喜爱,结果最终人赃俱获,可我不但不觉得愧疚反而以此为荣,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皇帝召见了其她高位的妃子,除却我,我在后宫中简直活成了一个笑话,甚至连我都不知道原因。

我偷人诗的故事越传越被歪曲,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我偷学禹绍年的剑舞,可我练的明明是掌中舞呀!

身边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好在平日我们也不能四处闲逛,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自己的宫殿,我和她们离得远,她们也没机会当着我的面咬耳朵,只是有时候会趁路上遇到的时候对我翻几个白眼。

不过倒是有几个识大体的姑娘,比如樊明月,我开始注意到她倒不是因为她对我很友善,而是因为她就如同画中人一般清丽,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从古时候的仕女图中走出来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欢快的,可她总是显得那样忧愁,一双淡淡的蛾眉簇着,就像藏着心事。我不知道这如画一样美好的女子遇上了什么难解的愁事,或许就和我一样是因为被困在这里太过寂寞。

其她姑娘在来来回回的路上总是三五成群,只有她始终一个人,和自己同宫殿的人也不怎么相熟。她对所有人都是那样善意,可在善意中又透露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她如同一阵风,轻柔却又寒冷,但这寒冷不是因为凉薄,而是因为几抹淡淡的愁绪。

一日从皇后宫殿中离开后,我们四个人沿着河堤缓步而行,怀千和秋愿说着自己在宫中见到的俊朗男子,临风低头念叨着自己新学的剑法,我百无聊赖,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处凉亭。

这凉亭就在水中央,风景秀美,但比这幅山水图景更美的,是庭中的少女。

在清风中,绿衣少女轻移莲步,甩着水袖,婀娜的腰姿在空中摆出潇洒的弧度。

长长的袖子甩向远方,又迅速收回,就如同鸟儿的羽翼,在空中翩飞。

她的身形轻盈,纤细的脚背支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向上轻跃。

“江南烟草冷画屏,缘何公子添憔悴…”

空灵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就如同钩子,钩住人的心神。

这唱腔带着几分凉意,还有说不出的哀怨,宛若一曲离歌。

我不由得痴了,停下脚步,坐在石凳上,托腮望着沉醉戏中的女子。

等到一舞完毕,我不由得击掌,姑娘听到了我的掌声,回过头,竟是樊明月。见了我,她的脸霎时就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迟迟不向前挪动步子。

“天啊!你真的太美了,就像画中的姑娘,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美好的女子!”

我抬手遮住阳光,却觉着光芒愈加炙热,原来和她的光彩夺目相比,阳光显得那样暗淡。

我又走近几步,细细一看,她生得娴静秀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精巧的眉眼,温润如芙蓉,虽不乍眼,却显露出少女特有的灵巧。

这般纤巧灵动的姑娘我只在画中见过,不由觉得心中一动,又赞了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油腔滑调:“妹妹,你太美了,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似的!”

她大概没见过像我一样无礼的人,只是抿着嘴微笑。淡淡的阳光落在她宛若白瓷的脸颊上,透出一抹桃红。

“在哪里呀?”

她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好奇的抬起头,一双如同水波一样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发不出声音。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发问,一时间又失去了勇气,过了好半天,也红了脸,但又不好意思停在这里,只能别别扭扭的走过去,挽住她的手,抿着嘴笑:“画里呀!妹妹,你去我那里,我给你画副画!”

她有些担心会不会违反宫规,我找人问了皇后,得到了允许。

我们相携而行,来到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她好奇的张望着,一见到我的画,她眼中迸发出光芒。她坐于窗前,侧脸拨弄书册。

趁着这当儿,我笔锋一转,便是一副美人图,又在鬓边添了一朵芙蓉。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芙蓉?”

或许是因为和我也算熟了起来,她的声音添了几分俏皮。

“我不但知道你喜欢芙蓉,还知道你会跳舞呢!”

我邀功讨赏般的傻笑,背后仿佛还有摆动着的小尾巴。

一面说,我一面指了指画册上跳舞的女子:“你的身段这样好,一颦一笑又有风度,就好像画上走出来的跳古舞的女子。我见了,便想起那幅最爱的《瓶中画》,画上的人跳的是《芙蓉曲》,已经失传了很久…”

樊明月双手托腮,微笑望着我,这笑容那般温柔,就好像涓涓细流,在秋日的暖阳里化开。

“你说的对,我不但喜欢舞,还更喜欢戏曲呢。我喜欢皖南那边的皖戏,你知道不?”

我的先祖是皖南人士,家族中有人酷爱皖戏,虽不会唱,却大致摸得着门道。如今一听,心中自然畅快:“知道的,我就是皖南的,我家姑婆以前是唱皖戏出身,可惜…”

我讲着过去的故事,不由显出哀愁。

“姑婆是个温柔美好的女子,她年少时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后来父亲为了求生给人当赘婿,又生了儿子,任由她被卖给大户人家做妾,就这么抑郁而终…皖戏是她唯一的牵挂,可是这牵挂却不被人认可…”

樊明月静静的听,待我说完,忽然站起身,走到房中央,一摆袖,便唱了一出皖戏。

从此,我们就这么成了朋友。

后来她和我说,除了我以外的姑娘都讨厌戏曲,说爱唱戏的都是戏子,还因此嘲笑她。在这空荡荡的宫里,没一个朋友。

可我不嘲笑她,还懂她,是她唯一的知己,一找到机会,她就将一方小小的房间当舞台,一遍又一遍唱着新学的戏腔。

在寂寞的宫廷中,在其她人的冷遇里,我们瑟缩在一起取暖。我从没有去过她的宫殿,她害怕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害怕和她们交流,甚至害怕看到她们,我悄悄找到皇后,询问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宫殿里的人不再欺负她。

她知道了我的所为,只是温柔而又落寞的笑:“我有你一个朋友就够了,我不在意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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