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陈蒋的眸光里升腾起两团烈焰，小臂上的青筋随着握紧的拳头凸显出来。
有一瞬间，赫飞似乎又看到了靠在铁网边单手扯掉衣服的倔强少年。
他本能后退一步，解释道：“林凯杰的伤与我无关，但他当时伤的不严重，其实不用退出，Jason是听了我的话才把人送走的。”
一阵凉风吹进房间，陈蒋刚被捂热的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淋的人半晌回不过神。
赫飞解释道，“他进集训营第一天就向我表白，每晚都发信息骚扰我，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我。我就向Jason投诉——”
“别说了。”陈蒋直接打断赫飞的话，他不想透过别人的嘴了解自己的好朋友。
都是成年男生，谈恋爱不可避免。但队友间暧昧，无论在集训营还是俱乐部都是大忌。一群半大小子常年生活在一起，一旦有了这种苗头，后果不堪设想，既影响战绩，又影响团结，没有哪个老板允许这种事发生。
陈蒋气的发抖，直接钻进被子里不再出声，被子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他气的不是赫飞，也怨不上人家这位正直好少年，他只是在为小凯不值，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在胡思乱想中陈蒋又熬了两个小时。
白天的训练量不够，手痒加皮痒，他在床上闲得抓耳挠腮。
平时能尽情挥洒汗水、释放荷尔蒙的夜训开始了，陈蒋却只能站在窗前看着，团宠的日子竟然这么无聊。
他先刷了一遍各大俱乐部的微博，又把群里每个人的朋友圈扫了一遍，然后在腿上缠好保鲜膜洗了个澡，做完所有事情躺在床上，思绪却还在赫飞的话里打转。
既然是好朋友，了解情况不算打探隐私，心里藏着秘密才有隔阂，没准小凯现在正需要人倾诉？
做完心理建设，陈蒋迫不及待的给小凯发了信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你喜欢赫飞？】
回复的过程有点长，他盯着聊天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瞬间就有种想撤回的冲动。
他们之间除了朋友，还有种很微妙的关系。今年U18的赛季结束，大家都面临离开，有的人会去职业队，有的人会去上大学，而小凯是少数想留在俱乐部做少棒教练的人。
俱乐部已经接受了他的申请，如果知道他的性取向问题，或多或少会让高层有所顾忌，甚至拒绝……而他亲爹恰恰是俱乐部老板。
想到这里陈蒋愈加后悔。
又过了几秒，小凯终于恢复了一个：“嗯”。
陈蒋顿时浑身通畅，这个字代表了信任，还有他们五年间亲人般的陪伴和照顾，无论怎样的顾虑重重，至少此刻，他永远还是那个在河水里被救起的小陈蒋。
这是今天最开心的事情，他几乎忘了腿上的伤，开始和小凯互诉悲惨遭遇。信誓旦旦一定要帮他查出元凶，就地正法。
他玩似的各种抱怨，说急了还会在床上各种翻滚比划，说到受伤，他激动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直到对话最后才忍不住问了一嘴。
【你是怎么撩赫飞的？】
两秒钟后，小凯回复了一条。
【就是靠的很近说话，有意无意的制造身体接触，打赤膊、露腰、露腿、展示臀部力量……】
陈蒋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凯这段话，似乎每个字，每个词都在说他，刚好全中，如果这就叫撩，那岂不是体育生个个是妖精。
感受到陈蒋的疑虑，小凯又发来信息。
【小凯：你不会也这么做了吧？】
【陈蒋：总不能披着被子训练吧？】
【小凯：直男间打打闹闹都很正常，就怕有人突然开了窍，再看到时就都变了味。】
【陈蒋：苦笑表情。】
结束了和小凯的聊天，陈蒋暗下定决心要和赫飞保持距离。
夜训结束，小胖甩着汗回到房间，陈蒋的不爽只针对赫飞，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连坐到其他队友身上，况且现在他很无聊，也不想再回到最初被孤立的状态。
陈蒋翻身下床，主动接过小胖的护具，“上次触击球比赛时，我看到集训营里有个左打者，好像是红队的，你认识吗？”
小胖脱掉队服正准备洗澡，陈蒋想到小凯的话，有意盯着小胖的赤膊看了半天，除了肉太多，没有任何感觉，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就是上次和你动手的鲁大花。”小胖坐在地板上开始介绍。
集训营里唯一的左打者，因五官长的比较绽放而得名。当然人如其名，也被红队如队花一般滋养着。大花的打击能力平平，贵在稀缺，所以一直坐在红队的替补席里待命。
自己弱，就想在更弱的人面前找自信，这样的人想想都可悲。
陈蒋疑惑，“明知没机会上场，还一直跟着红队？”
小胖啧声回答，“所以说林竞文那套笼络人心的手段了不得。”
“那你为什么没被洗脑？”
“因为我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小胖说，“我们两个队曾经有一场比赛，比分一直咬得很死，眼看着他们胜券在握，没想到最后一棒击球失误，我们内场配合完美，双杀两人，走狗屎运赢了。”
“然后呢？”陈蒋问。
“他趁着食堂没人，把上百箱装牛奶的玻璃瓶子全部砸碎了泄愤。”小胖哆嗦一下，“据说是一瓶瓶摔碎的，历时四个小时。”
陈蒋想到林竞文那张脸，陶醉在破裂声中，一个个的摔碎玻璃瓶，不觉得后背一阵发麻。
“最可怕的是他从食堂走出来时，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身后是一片狼籍，见到外面的人第一句话就是……”
小胖故弄玄虚的停在这里。
“什么？”陈蒋追问道。
小胖不说话，拿起东西要去洗澡。
鬼故事听的正上头，被人吊着胃口实在难受，陈蒋顾不得腿上的伤口，直接跳上小胖的后背，两个人在屋里打闹起来。
毕竟刚缝了六针，一个不小心就拉扯到大腿上的肌肉，陈蒋“啊啊”的叫唤，一条腿站回地上，另一条腿还在小胖手臂挂着。
“别闹了。”小胖转身，拦腰把人抱起来扔回床上，“我洗澡去。”
陈蒋讪讪地点头。
一天之内被两个队友公主抱，这种屈辱可以载入史册了。
小胖洗澡的过程中，陈蒋一直在脑补鬼故事的结尾，到底什么样的话才配的上林竞文这种变态行径呢？
-“对不起？”
不对，太正常了。
-“砸坏多少，我来赔？”
咦，太霸道总裁了。
-“老子发泄完了。”
好像又太粗鲁了。
故事的结尾太让人期待，陈蒋怕自己睡着，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棒球手套上的皮绳。
报仇事小，赢球事大。林竞文动不了原本稳固的蓝队六人组，就对他这个新参者下手，别针虽不算什么利器，但也足以致命。
既然喜欢在场下玩博弈，那就好好较量一下。
直到赫飞和吕骁破门而入，他才从波诡云谲的思绪中缓过神来。
意识到还在和眼前这个人怄气。他哼一声翻身躺下，扯过被子从脚趾头一直盖到头发丝，什么腰臀腿，从今以后保准让这货只能见到木乃伊造型。
“还生气呢？”赫飞试探着掀被子，“事情我帮你解决了，Jason不会送你出去，还批了三天假，可以不训练。”
陈蒋使劲扯着被子没出声。他的确很好奇这货是怎么解决的，但面子不允许他现在就走下来。
赫飞也很识趣，见台阶太陡峭，某人没走下来，又顺手搭了个梯子，“Jason怕伤势对你的情绪有影响，允许你老爸明天来探监。”
这话让陈蒋有些松动，头从被子里探出来问，“什么时间？”
“下午三点。”
陈蒋思忖片刻，“在哪里？”
“Jason办公室。”
陈蒋眼眸中透着思量，自言自语：“再世鬼也怕活阎王。”
***
集训营的洗衣房。
吕骁怀里抱着脏衣桶，最上面是陈蒋那条带血的裤子。
赫飞蹙眉打量，“他的衣服怎么在你这里？”
“照顾病人。”吕骁打开洗衣机的门，“顺手的事儿。”
这吉祥物还真没骗人，走到哪都有人伺候。
赫飞拦住吕骁，把陈蒋的脏衣服挑出来，“洗你自己的。”
“放一起洗。”吕骁伸手去抢，“省时又省力。”
赫飞冷冰冰的说，“我有洁癖。”
“知道你事儿多。”吕骁一脸嫌弃，“我和陈蒋的放一起洗。”
“他的也不行。”赫飞推开他的手，把陈蒋的衣服扔在另一台洗衣机里，“单独洗。”
“草。”吕骁打开洗衣机，啧声调侃道：“带血的裤子是不是还要手洗呀？”
夏夜的凉风袭来，吹散了洗衣房里的潮气。
赫飞眸光一亮，收好那条带血的裤子，咕哝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