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语气乐了。
嚯吼,这表演,这话里有话,点她呢。
要她“懂事”去找徐域。
莫思语真想给他俩鼓个掌,让他们别当大少爷了,直接进娱乐圈吧。
埋没人才嘛不是!
“说的有道理啊!王哥你分的对!”
薛音儿讨好捧场。
刘风也附和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女朋友不能瞎惯着!”
莫思语:“……”
靠,两个智障。
知道王行什么意思吗就捧臭脚!
“吱呀。”生日会的主人,推门而入。
只是好生站在那里,隐约的施压感,就开始翻涌。
包厢里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徐域看了莫思语几秒,缓步到她面前,明知顾问:“这几天才回?”
好像每一次见到徐域,他都是这样斯文从容,贵气优雅。
如今两年过去,徐域褪去学生气,眼神愈发深沉,身形似乎也高挺了些。
以及……更加俯视众生,不可奢望。
莫思语压住心底的波澜,垂下睫毛,面不改色,点头:“嗯呐。”
王行和无框眼镜男,翻个白眼。
得,性子横的很,说了半天,人家都不领情。
漂亮的女人惯会说谎。
徐域给了莫思语诚实的机会,她又说谎。
饭前送礼物,薛音儿表现的机会到了,她还没站起身,就发现王行竟然送了一辆车给徐域,看车钥匙是欧陆GT。
几百万送的,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普通打工人要工作多少年,才能攒到?
王行耸耸肩,环视全场,大方笑笑。
作为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他时刻端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姿态。
薛音儿默默落座,手轻轻捏住钢笔盒。
莫思语也送了礼物,平平无奇的,送男生的游戏手柄。
不带半点暧昧色彩。
王行异常失望,看了几眼游戏手柄:
“买了礼物?”
竟然不是手工DIY的了,你瞧瞧,这界限划的。
徐域却单单提起莫思语的礼物,摩挲了下,朗声笑道:“谢谢,费心了。”
桌上,王行借着手遮掩着,狠狠砸吧了下嘴。
万宝龙眼镜男拍拍王行的肩膀,两人眼神对视,微妙笑笑。
饭席上,有王行在,话题它就不可能离开莫思语。
“明大财务,下学期就大三了。我记得刚毕业,在沿海城市,也就稳拿万把工资?”
“莫女神,想过什么时候买房吗?”
薛音儿听到这话顿时炸了!
这啥问题?徐域不会要帮她买房吧?
徐域撩眼,好似随意看了那道浅黄色一下,酒杯才倒了半杯酒,很快垂下眼,继续斟满高脚杯。
莫思语不愿细想王行话里的意思,开口打断:“我家人少,工资够用就行。”
“在哪工作,没想好,我还要读研,不劳王大少费心我怎么买房了。”
薛音儿松口气,笑道:“啊对对对!”
“哎呀,思语保研,还不一定保到哪里!买房太早了!”
“保研啊。”
王行摸摸鼻子,瞥了眼浑身书卷气的莫思语,没再接话。
薛音儿扁扁嘴,异常不开心。
这一个个的,又是问莫思语的未来发展,又是问买房的,也太不公平了!
怎么不问她的安排!
无所谓,她会自己主动争取机会。
薛音儿打断了话题。
非常自傲的说,自己准备进军演艺圈,当大明星。
“哦,对啦,我最近看好了一个偶像剧!演女一应该没问题!思语,你长这么好看!要不演个女三女四,我有资源!”
“……”莫思语。
真是时刻不忘记暗示自己,只有女配命。
王行眼神揶揄望着插话的薛音儿,乐不可支:“你要入演艺圈?”
“当然!”薛音儿骄傲道:“我长的这么漂亮,很多人都会喜欢我的。”
王行舔舔嘴唇,望向徐域,徐域既然没出声,他也不好说啥。
都不用半只脚踏入娱乐圈,就是挨着那个名利场几分,想要得到徐域母亲的认可,就是春秋白日梦。
政界人家,最讨厌闪光灯。
一顿饭吃的,看似热热闹闹,实则各怀心思。
“生日了,喝个酒吧。喝完咱们改日聚。”
王行抬起手腕,看时间不早了。
夜深了,很适合送女生回家。
莫思语可不想喝,但刘风眼巴巴就把酒给莫思语倒上了。
这刘风!傻逼!光长肌肉,能长点脑子吗?
她喝醉了,徐域送她,薛音儿不得气死?
徐域提起酒杯,手指微动,杯壁就移到了莫思语眼前。
灯光打在他清俊的容颜上,半明半暗,他再次问道:
“思语,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思语的笑容,惊心动魄。
“刚回来啊。”
同一个谎言,说了三次。
徐域轻声朗笑,眼底却不见喜色。
他仰头就喝完整杯香槟,眼神一直死死钉住莫思语。
明明是酒液,被吞进喉咙。
他的神态,却像是嘶咬着什么。
包厢里的气氛很不愉快,就连脑袋空空的薛音儿也发现徐域生气了。
她从背后赶紧推了下莫思语的手背。
莫思语一点反应没给。
一行人吵吵闹闹进来,却像是演哑剧默片出来,诡异极了。
走到铂庭门口,徐域突然道:“听说你在明大一切都挺好的。”
“热心助人,还把自己的伞送给了别人。”
找个海王,装自己有男朋友,这一套女生让男生吃醋的小把戏,属实过于低级。
徐域没有什么耐心了。
他以为莫思语是最了解他的,没想到,她这次这么过分。
“哟,真的假的?思语,你竟然也会交男朋友?”薛音儿也热火浇油。
莫思语真的搞不懂徐域。
以他的家世,他的人生规划,他不可能和自己谈恋爱,有什么结果。
每次和他的朋友王行接触,阶级感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笼罩在心头。
瞧瞧,今天晚上都是什么操作。
高不可攀的生日祝福礼物。
遥远的门第距离,连薛音儿都需要小心翼翼。
王行还暗示自己,只要愿意给徐域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乖巧懂事,莫思语就能得到难以估量的好处。
——譬如,好工作,甚至是房子。
这是正常朋友的关系吗?
莫思语简直不敢想,一旦她定力摇晃,脑子不清醒,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莫思语从小到大,吃够了苦,性格胆小中又带点理想主义。
她不喜欢矛盾,不喜欢争吵,但凡有人对她好一点,她都默默记着。
她很感恩徐域小时候的帮助,也谢谢他高中的眼界拓展。
她不愿意和徐域闹的太难看。
一切就这样,随着时间流动,慢慢痕迹变淡,各自安好就行。
但是退回朋友界限,徐域又一副负心女的姿态,对她明里暗里施压。
真是好难受啊。
夏天真讨厌呢,空气粘稠的过分,呼吸都要困难起来。
反正嘴巴长在自己身上,莫思语豁出去,直接编造:“对,他人不错。”
徐域被气笑了:“你会谈恋爱?”
莫思语的心像是被槌了下:
“我为什么不会谈恋爱?”
王行又开始暖场:“好啦,思语,你别闹了。”
闹,这个字,非常灵性。
今天这一切,又是她的错咯?
酒店车童穿戴着得体的制服马甲,把停车场的S系开来。
徐域闭上眼睛,缓口气,今天他喝了太多酒,尤属晚上喝的最糟心。
“夜深了,我送你!”
徐域清明的眼眸对上莫思语,却反手拿起薛音儿的外套,径直上了车座。
全场皆惊,一片哗然。
薛音儿不可置信,双手捂着嘴巴“啊”了声,在刘风推搡下,她才发觉,不是做梦!
徐域要送她回家,不是莫思语!
她路都不会走了,根本不知道先迈哪一步。
晕晕乎乎爬上车,等了好几秒,车门也不见关。
王行摸摸鼻子,余光看向莫思语。
“思语,夜深了,没,男——朋——友——接你,我顺路帮你带回家?”
气氛宛如积雨云,低压压盖在头顶。
心里又闷又堵。
莫思语暗自懊恼,就应该早点找李糯打个电话里,借口说有事离开的。
徐域坐在车上,车顶光打在他温文尔雅的侧脸上,明暗交错。
他看向没动静的莫思语,眼神微妙难言。
好似在嘲讽莫思语玩着低级幼稚的把戏。
僵持之际,意想不到的人,正中下怀的来。
“嗡嗡!”莫思语的手机一阵急促铃声,竟然来了个视频电话——沈烈。
王行敏锐眯起眼睛,望着简直傻掉了的莫思语,让她回神:“你不接吗?”
“……”莫思语出奇的惊慌。
沈烈?
他突然打视频电话干嘛?
这?什么情况!
她要是现在接了电话,岂不是编造的鬼话,直接崩盘?
但气氛烘托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希望沈海塘主,能给点力,知道自己的暗示,配合她一下。
莫思语心里翻江倒海,颤抖点了接听。
漆黑酒架前,偌大的几尾红龙在缸里游曳。
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频里,旁边还有一个眼睛超大的小男孩,他举起手机,欢呼道:
“哇塞好好看,舅舅的女朋友!”
“嗝!让姥爷看看!”醉醺醺的沈威远,在视频里来回摇晃。
“好嗒!”
小男孩把手机位置调整好,向莫思语热情介绍自己:“舅妈好!我叫许多多!”
莫思语:“……”
稚嫩的嗓门,直接开大。
环顾一圈子难以形容的眼神,莫思语抓住机会,赶快插上耳机。
对王行笑道:“不用送我了。”
“我有私事。”
莫思语裹好外套,窈窕背影消失在了前方车站,没入黑夜。
“哈哈哈哈竟然是真的!”
“是的哎!她没骗人!”
“这都见家长的关系了!”
薛音儿控制不住飞扬嘴角,又叫又闹。
天啊!天底下能有比情敌有了对象,还要快乐的事情吗?
徐域没有说话,也没有了往常的笑容。
行道树那里,明明没有了背影,他却依然望向那边,一动不动,目光灼灼。
这好像,是第三次。
他望着她的背影,像一阵掠过的风,撞在他身侧,又倏忽飞过。
“呜呜——”城际列车在远方的高架桥上,呼啸而过。
高亢的鸣音,回荡在脑海里,轰然暴开,周围的景和物,虚化消失。
徐域有一种脱轨的失重感。
往后一倒。
“喂!徐大少!你怎么了?!”
“喝多了吧……快快开车!送医院?”
王行和薛音儿,尖叫着发动汽车,陷入慌乱。
*
网约车里,莫思语此刻酒意上头,脸红微醺,望着视频里的小孩,眉眼弯弯。
“许多多是吧,你好可爱哦!”
电话不是沈烈打来了,而是熊孩子。
但是莫思语看这熊孩子,哪哪顺眼。
既能为自己解围,还不用面对沈烈,一点也不尴尬。
事情结束,直接告诉一声沈烈,熊孩子动他电话了。
一句话就能把所有秘密隐藏。
“谢谢舅妈,你也超级漂亮!”
许多多大眼睛溜溜转,抬起小手,拍打着姥爷的沉睡脸,“啪啪啪!”
沈威远的脸都被打红了,人还是醉醺醺。
“……”莫思语。
“不要乱打人哦,小朋友!”
“还有我不是你舅妈。”
“啊?”许多多不信:“你叫莫思语嘛?”
莫思语点头。
许多多:“那就对了!叫莫思语的就是我舅妈!”
“……”莫思语一脸黑线:“小朋友你几岁啦?知道舅妈是什么意思吗?我是同学。”
许多多:“我五岁啦!”
“没乱拿手机,拿的是我舅舅的手机,你男朋友的!”
“算了。”莫思语没指望和一个五岁小孩子讲道理。
“今天不管如何,谢谢你打电话来。”
“夜深了,把手机关掉,好好睡觉吧。姐姐要回家啦!”
许多多的眼睛往上抬了下,童声童气道:“舅妈,大公鸡都睡觉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不得不说,夜深人寂,有个话搭子,还挺心暖的,尤其是遭遇了今天的破事。
“因为姐姐……很孤独啊,所以想一个人慢慢走回家。”
下了网约车,莫思语走在熟悉的水泥乡道上,鼻尖处不知名野花野草香,再走几百米就是家了,能看见二楼的灯光亮着。
但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人总有时候,想要一个人独处。
莫思语在一簇狗尾巴草前,停下了。
心情很乱,惆怅之余,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据说,大部分青春女孩的暗恋,都是无疾而终的,不是败给了现实,就是败给了天真。
一提到暗恋。
多年后,很多人可能会忘了他的容颜,当初的悸动,自己默默做出的傻事……
但唯有那一抹酸涩和怅然,久久难消。
心脏会留下专属回忆——酸的痛感。
看着一脸无忧的许多多,莫思语觉得小孩子的世界,简单又美好。
许多多突然睁大眼睛:
“舅妈一个人走回家?”
“没有哦!你不是一个人!有东西跟着你!舅妈!”
乌黑夜色,野草纵横,荒地乡间。
莫思语慌张往回看,远处的小道,空无一人。
冷嗖嗖的风,钻进裙角,攀爬上她的腿,诡阴酥麻。
刚才还寂静的杂草窝,悉悉索索,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老旧的路灯,忽闪忽亮。
她心简直要跳出了嗓子眼。
“舅妈,你看,你走,月亮也走,月亮在跟着你哦!”
惊悚片变童话片。
“……”莫思语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冒了冷汗。
“艹!”
草窝蹦出一只绿皮青蛙,“呱呱”叫。
莫思语好气又好笑。
抬头,天上的明月细如银弯钩,叹气道:“晚安小朋友,姐姐喝了点酒,差点被你吓死。”
要挂电话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传来:“所以说,你今晚又喝酒又不想回家?”
“心情也不好吗?”
可能喝了酒,脑波反应不良,莫思语的耳朵被那道慵懒声调,骤然电了下。
她屏住呼吸,喉咙有些干涩:
“沈烈?你什么时候找到孩子的?”
沈烈顿了下,道:“虽然我也想说刚来。”
“但是我的电脑和手机,微信全开。”
也就是说,沈烈在电脑前,洞悉了一切通话。
莫思语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