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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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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顺宣城外营地。

营地外的山坡上,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个老兵蹲在一起,努力把脑袋藏进秋后快凋落干净的树杈间,压低声音嘀咕。

“这新来的宁统帅,靠谱吗?”

另一个老兵吐出根草芥:“她官大,天塌下来她顶着,你怕啥?”

豁牙老兵犹豫道:“我这不是……觉得不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十二卫所本就是一体,理应互相照应,借他几个兵怎么了?”

老兵还是犹犹豫豫的:“借兵倒也没什么……但这借兵的方式……”

另一老兵打断他:“嘿!出来了!”

两人赶忙伏低腰。远远见到营地主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卫指挥使打个哈欠,顺着小路往外头走。

“好机会!”

同伴一拍他的肩膀,使个眼神:“按计划办。”

“去吧。”

豁了牙的老兵狠狠一点头,当即起身往营地里走去,临走前,不忘把一身周正的衣服都撕烂,脸上抹了灰,搞得像从战场上刚下来似的。

老兵目送同伴,直到见他走进卫所的营地里,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拿出一直背着的弓箭。

有段时间不曾拉弓射箭,技艺有些生疏。

弓弦勒着手指,在即将脱弓的一刹那,箭头火棉迎风点燃,如同飞逝的流星,笔直飞向岗哨。

“敌袭!敌袭!!”

预警的哨声吹响,刺耳锣鼓震彻大地,与此同时,潜伏在营地附近的数十人同时动作起来,无数火羽流矢如同暗夜绽放的花火,从四面八方迸发飞溅,射向岗哨和营地。

“集合!!!”

“集合!!”

片刻的慌乱过后,营地的士兵立刻反应了过来,潜伏在黑夜里的敌方只是小股骚丨扰,没有真正发起进攻。

看似突然的火羽流矢,其实都没有击中要害,很显然,这群偷袭的人比起攻占营地,更注重保护自己。

卫指挥听到动静立刻折返回来:“怎么回事?!”

亲兵一个激灵,大声回答:“卫指挥使!营地遭遇小顾突袭,我们已经派小队进山搜查了!”

卫指挥察觉不对,立刻掀开帘子进营帐,片刻后,呵斥声传来:“我的军印呢?!谁进过我的军帐!”

一片寂静,有个亲卫战战兢兢答到:“方才七卫所来了个人,他拿着太守的函信,说要与您商谈要事,我让他在帐外等着……他、他应该就在这边等着的……”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军印丢失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卫指挥使咆哮道:

“给我追!!全都给我追!!管他们到底是谁,给我把军印抢回来!!!”

“是!!”

***

“咱们骑慢点?我看他们还没追上来呢。”

“慢点,别让他们追丢了。”

夜黑风高,十五人的小队紧密聚在一起,向着山谷的前方奔驰。

这几十个人,都是一个村落里的退伍兵,自小一起长大,有一起参军,彼此的默契不用多说。

闻言,最前头的人慢了半拍,刚要勒马回头看,就听见身后轰轰烈烈嘈杂声由远及近。

“追上来了!”

“太好了,他娘的,真让宁统帅说对了!”

“废话,你他娘的偷的可是九卫指挥的宝贝疙瘩!值他满门老小的命呢!”

“没想到,宁统帅看着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姑娘,主意却管用得很!”

“俺早就说了!当统帅的,不能看年纪,得看手腕!这宁统帅,俺老王认了!”

“哈哈哈!能把九卫所这群眼高于顶的孙子遛得跟狗一样!真他娘解气!俺也认!”

“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正好,咱们公报私仇!兄弟们!加快速度了!这种时候可不能丢七卫所的脸!”

“得嘞!!!”

数十匹枣红马乘着夜色,跑成一道道暗红色的风,在山谷丛林间灵巧闪避。身后是庞大的骑兵队伍,拖拖拉拉地追成一团,为首一个怒吼的将领,手举火把,辱骂声不绝于耳。

这副场景就像一出滑稽的闹剧,荒诞至极。

***

“来了吗?”

“还没有。”

梅州。

宁铁衣面沉如水。孟端年有些焦急地踱来踱去。

孟清清则一眼不错地望着星空,仿佛被什么吸引入迷。

“还有多久过寅时?”

“一刻。”

应该来了。

宁铁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澄明如水。

“来了!”

一枚信号弹“嗖”地腾空,在夜空中绽放出刺眼的黄光,遮挡住漫天星辰。

终于来了!

“按计划开始!”宁铁衣直截了当。

孟端年迅速得令,大喊道:“九卫所来援!!梅州有救了!!”

时间不等人,被救下的百姓们一听到声音,立刻领会,当即四散奔去,他们跑向宽敞的主街、狭窄的小巷,被烧毁的民居和破败房屋。

每个人的口中都在喊着同一句话——

“九卫所来援!!!梅州有救了!!!!”

口号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梅州城的大街小巷,在刀斧下挣扎的百姓听到这句话,仿佛被点燃了最后的求生欲,动用身边可以运用的一切武器拼力反抗。

援兵到了!梅州没有被抛弃,他们没有被抛弃!!

他们要活下去!绝不可以死在援兵到来之前!

“九卫所?!”举着屠刀的匪贼仿佛被震慑住了。

几乎所有听见这句话的匪贼都停止了动作,抬起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九卫所,汝南州兵力最强的一支卫所。也是距离梅州最近的一支军队。

但是匪贼敢突袭梅州,就是拿准了十二卫所各自为营,一盘散沙,顺宣太守绝不可能派兵驰援,一准要睁只眼闭只眼的。

“不可能!九卫所那只铁公鸡!除非我们打到他营地门口,否则哪怕整个汝南被吃干净了,他都不会出一兵一卒,怎么可能援兵梅州?!”

“假的!这是谎报军情!是谁传的话?!”

还没等他们派人去探查消息,守城的匪贼们狂奔而来:“九卫所!九卫所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

城门外,浩浩荡荡的军队倾轧而来。

夜色浓重,守城的匪贼只能看见庞大的影子,和纷至沓来的马蹄撼动大地的声音。

还有那被火把依稀映亮的,九卫所的军旗。

九卫所真的来援了!

“守城!大当家呢?大当家!”

“大当家不见了!!”

“撤!撤回山!”

“撤个屁!原地镇守!把刀都拿起来!!”

“大当家哪儿去了?!等大当家发话!”

“大当家找不到!二当家呢?”

“来不及找了,快撤!九卫所要进城了!快!!!”

“撤!!!都撤!!”

大敌当前,却找不到主将,匪贼军心动摇。甚至有人怀疑当家的已经先跑了,

打家劫舍的勾当,要的是钱,没必要拼命,小喽啰们望风就逃。几个机灵的抢了马就逃,被人瞧见,嘴里喊着“把他们追回来”,实际上一个赶着一个,跑的比谁都快。

几乎是同一时间,枣红马小队深入城池,九卫所的营兵紧随其后。匪贼们甚至没有打个照面,只是听到那浩浩荡荡的动静,就吓得如同逃难一般,从其他几个城门逃窜而去,好容易抢来的宝物扔了一地都没来得及捡。

获救的百姓抱头痛哭,一时间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亲朋眷属惨死的悲痛同时涌上,哭嚎声连绵不绝。

“我的军印呢?!你们把人追到哪里去了?!”九卫指挥大怒。

枣红马一入城就娴熟地绕进复杂巷道里,很快消失不见了踪影。

“卫指挥说的是这个?”

从巷子的尽头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手里掂着一方小小的印,漫不经心地睨过来一眼。

巷道幽深,灯火昏暗,她模样算不上过目难忘,但腰上那把“斩邪”古刀闻名天下,任凭谁见了都认得出来。

大武朝开朝以来第一女将,皇帝亲封十二卫所统帅,无上荣耀,归于一身。

九卫指挥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只得翻身下马,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道:“见过宁统帅。”

宁铁衣没让他起身,把玉印搁在手里颠抛几下,慢悠悠道:“这印袋竟是金线绣的,好金贵,我瞧皇宫里的玉玺也该弄上一个,就是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这个钱。九卫指挥可真会享受啊。”

九卫指挥咬着牙,想站起来,看见她手里把玩的玉印,又跪了回去,强行拉出一个笑容:“宁统帅说笑了,不过是朋友赠的小玩意,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般贵重,明日我便将它退回去。”

玉印高高抛起一个弧线,被宁铁衣一把捞在手中,笑了笑:“九卫指挥忘了,这印袋啊,和印一起丢了,你怎么退回去呢?”

九卫指挥脸色沉下来:“统帅派人偷袭我卫所营地,抢占军印,即便是告到陛下面前我也有话可说!如今还不愿意把印归还给我吗?!”

宁铁衣奇怪道:“什么人?什么偷袭?本帅谨奉圣旨,连夜奔袭,到梅州时七卫所已经被山匪屠尽了,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上哪儿派人突袭九卫所?难不成……九卫指挥没看见梅州求救的烽烟吗?”

九卫指挥当然看见了梅州的烽烟,就是看见了,才敢把梅州信使放进来,打算等天亮了山匪闹完了,再意思意思出兵去看看,省的被弹劾见死不救,落人口实。

谁知来的人不哭诉也不求派兵,而是偷了印章就跑!

流氓至极!无耻至极!!!

宁铁衣义愤填膺,痛心疾首:“没想到九卫所竟被偷袭了!太可恶了!这方印是我刚在匪贼手中抢来的,想必和突袭梅州城的是一伙贼人!其罪万死难赎!此次遇袭多亏九卫所仗义出手,我替梅州百姓先谢过九卫指挥!”

九卫指挥被气的手发抖,连说几个“好”字,咬着牙硬是找不出这出局的丝毫破绽。

的确,没人能证明袭营的到底是谁,他们可以说是七卫所的人,宁铁衣也可以说是匪贼假冒。没证据的情况下即使告到陛下那里,陛下也不会去责怪宁铁衣打自己的脸。

这个哑巴亏,九卫指挥只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他生生咽下这口气,改口道:“那方军印确是属下所丢,还请统帅还给属下。”

每个字都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羞耻。

宁铁衣五指一拢,安安稳稳把小印章揣回袖子里,泰然自若:

“说来,我刚刚上任,未曾和诸位卫指挥使好好沟通感情,九卫指挥不熟悉我的脾性,也是正常的。”

这是要给下马威了。

九卫指挥心里冷笑一声。一个黄毛丫头,不过仗着拿捏住他的把柄,能得瑟几日?待他骗回军印……

“这次袭城,七卫所几乎全员被屠,重整卫所需要从其他卫所调兵,我也想借此机会重编十二卫所的士兵,此事还需诸位卫指挥协助。”

宁铁衣轻飘飘抛出一句话,笑得洒脱极了。

“这事儿嘛,说大吧,大不过九卫指挥的合族老小性命。说小么,也不小,毕竟要把手下的人都清洗一通、轮换一遍,等于架空了诸位的兵权,诸位卫指挥怕是不会轻易答应,我希望九卫指挥助我‘说服’他们。士兵筛选一遍之后呢,不够格的全部踢出去,重新征人。至于之后的训练,我也要亲自接手。”

九卫指挥愣在原地,好半天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恨得牙痒痒。

邸报传到时,十二卫指挥心照不宣地要联合抵抗这个统帅。

因为汝南的军风向来如此,各地卫指挥把手下的兵当自己的私兵来用,这个风气连先皇也没办法,统帅的位置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人,从来形同虚设,因为兵权实际掌握在卫指挥手底下,没人听统帅的。后来,统帅的位子干脆就空置了,人们默认了汝南十二卫各自为营的现状。

直到宁铁衣的到来,打破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平衡。

谁不想用自己的兵?自己的兵才听自己的话!如果真像这丫头片子说得这么办,把士兵打乱了重新筛选一遍,还由她亲自训练教导,教出来的还是他九卫指挥的兵吗?不都是她宁铁衣的兵了!

还要他率先配合,这是要他当出头鸟,遭人记恨!

“至于七卫指挥的位置呢,我心里也有了人选,”宁铁衣貌似无意道,“说来,陛下也授予了我调整卫指挥职权的权力。我也觉得,各位卫指挥对手下兵卒事必躬亲,还是太操劳了。至于具体怎么调整,本帅需要好好考察一番,九卫指挥有什么建议吗?”

什么意思?陛下默许她任免卫指挥了?!还准她重新划分卫指挥的职权?!

九卫指挥整个人都像被劈傻了。

汝南十二卫的情况之所以如此特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汝南实在太富了。

太富的地方,一旦出事很要命。

汝南不像东海,是宋家人自己守国门。也不像朔北,有个粮草的命脉捏在手里可以要挟。一旦起事,不缺人不缺钱不缺粮,历代皇帝都不愿意看到汝南兵权统归到一个人手上,那和土皇帝有什么区别?

说白了,统帅和卫指挥就是一个互相牵制的作用,统帅不能直接碰兵,而卫指挥只能碰自己手底下这一点兵。他们聚集不起来,汝南就出不了大乱子。

只是久而久之,汝南的兵也就成了一盘散沙,被各地卫指挥拿来当成吃公粮的私人武装。

而宁铁衣话里的含义就是,皇帝对她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将一个国家最致命的腹地交给她的地步。

也就等同于将皇帝本人的性命,和宋家江山的安稳都交给她。

这是何等无上荣光!

身为人臣,能得到君主这般推心置腹,足令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了!

宁铁衣打个棒子给颗甜枣,暗示道:“如果九卫指挥诚心诚意为本帅做事,本帅自然记得卫指挥的功劳。”

言下之意,位置可以给他留,但要认得主子是谁,该做什么事。

软硬兼施,给逼到绝路,又递了个台阶。

遭遇屠城突袭,还能算计的如此紧密,把仅有的一点优势无限扩大,利用攻心战术借力打力,步步紧逼。不费一兵一卒,一夜之间先收失城,又拿下九卫所,还为之后的计划做了铺垫,其魄力和手段简直令人脊背生寒!

九卫指挥根本不敢想,这样一个人接手了十二卫,汝南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缜密的心思和游刃有余的手段,以后还有他们称王称霸的余地吗?

但他已经没法后悔了。合族老小性命捏在宁铁衣手里,他只能见好就收,于是低下头,沉声道:

“属下遵命。”

***

“清清,从刚刚起你就在发呆,在看什么?”

孟端年清点好武器从兵库里走出来。

孟清清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寅时已过,天色朦胧地罩上一层光,万物于太阳的照耀下无所遁形。

九卫所的士兵也褪去威吓人的一面,他们本就是仓促出行,又追着马匹一路奔波,其实早就疲累不堪,此时瘫软在街道两侧,累得沉入梦乡。

若是再晚上半时一刻,日出后光线足够清晰,匪贼们看见来的是这样的九卫所,只怕根本不会逃跑。

他们只是被吓跑的罢了。

“天快亮了。”

孟端年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太阳突破地平线,投射出第一道光,照亮断壁残垣。

他感慨道:“是啊,没想到还能看见天亮。”

没人注意到,隐没于白日晴空的星轨,发生了细微偏移。

天亮了。

十七岁的朝阳,一如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皇帝重新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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