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卵击石，卵虽破而石未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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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东京的羽田机场，慈善会的车早已在外面等候，自家会长夺得了全国金腰带，自然有不少高层员工都特地过来迎接。

见北川清和藤泽弘树从机场出来了，众人欢笑着祝贺北川会长凯旋，并接过他的行李，为他拉开车门。

在机场迎接是必要的，但大家都知道会长喜欢安静，所以这辆奔驰是特意为北川清准备的，其他人并没有上车。

目送汽车离开，直至彻底消失不见，众多高层员工才各自散去。

......

汽车朝前方行驶，北川清望着窗外的夜色，沉稳与期待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条小溪，在他的眸底静静地流淌。

自从登上飞机开始，他就在深入思考一个问题——回家之后该怎么自然地抱住诸伏高明。

比如，一开门就放下行李张开双臂，直接抱住，并大大方方地说：“有一兄长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再比如，先进屋把行李放好，然后在玄关抱住他；或者把携带着一丝凉意的外套脱了，再上去给个拥抱，嘴里说着“我想您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拥抱必须要在刚进屋的时候，绝对不能拖得太久，不然就显得刻意了。

只是想想，北川清的心里就痒痒的，他掏出手机，留恋地看了看锁屏和壁纸的照片，然后将其换回了原本的纯黑色图片。

想象很美好。

可当二十分钟后，北川清拖着行李箱站在2501室的门口，看到打开防盗门对他说“恭贺拳王凯旋”的诸伏高明，他的脑子忽然空白了。

之前在飞机上模拟的所有拥抱场景，在这一刻，全都忘了，只剩心脏在胸腔里噗通乱跳，越想忽略，越是清晰可闻。

他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紧张的感觉。

几日不见，诸伏高明好像更儒雅俊逸了，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北川清目光呆了呆，又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说了句“谢谢兄长，我回来了”，就把行李箱拎到了屋内。

“哦呀，收获颇丰啊。”

诸伏高明拎了拎沉重的行李箱，感受了一下重量，“里面装的是金腰带？”

“还真不是，这次的金腰带含金量不高，我就放在寒钟会那里了。”北川清换上拖鞋，褪去外套。

他把行李箱拖到客厅，坐下打开，将放在最上面的包装完整的风衣递给诸伏高明。

“这是给您的。”

“感激不尽。”诸伏高明双手接过，他隔着一层塑料包装认真看了看，认同地点头，“阿清的眼光不错。”

“您喜欢就好，”北川清说着，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取出几枚书签，“这也是给您的，平常看书可以用。”

“喔，谢谢。”诸伏高明略感意外，他仔细端详了一下书签，说道，“做工精致，颇有纪念意义。”

见诸伏高明挺喜欢的，北川清的心情十分美妙，他将两瓶清酒和几盒点心依次拿了出来。

“还有这些，这两瓶酒在大阪挺有名的，味道也正宗，这几种和果子可以一边品茶一边吃，您休闲的时候可以来点。”

看着这么多纪念品，诸伏高明不由得浅笑了一下，问道：“就没给自己买些什么？”

“给您买就相当于给我自己买了。”北川清回答。

闻言，诸伏高明拿过一个垫子在他旁边坐下，意味深长地问：“阿清这是把我当记者了？”

北川清忽而一怔，他没想到诸伏高明竟然还看今天上午的采访了，但随即也明白了诸伏高明的言外之意，说他跟兄长怎么还打太极？

他马上解释：“不不，我就是觉得我自己的话，没什么可买的。”

说完这些，他瞥了瞥那两瓶清酒，挑眉道：“当然，您要是愿意分我一杯，我也不介意。”

诸伏高明眼尾撩起一抹弧度，他拿过那瓶古式僧房酒，看了看，“今夜，小酌几杯如何？”

“兄长之命，小弟安敢不从？”北川清敛着嘴边的笑意，他故意模仿起诸伏高明的语气，然后起身道，“请容我去洗个手，再换身衣服。”

等他换好睡衣，清酒和酒杯已经在茶几上摆好，可除了几道下酒的小菜以外，还有一块乳酪蛋糕。

北川清的瞳孔略微放大，霎时间，一股极强的幸福感填满了他的胸腔，浸润了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说怎么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乳酪香气，原来是诸伏高明给他做蛋糕了。

之前在餐桌上他说喜欢吃甜品，这位警官竟然记住了。

“这是您欢迎我回家的仪式么？”北川清薄唇微勾，在茶几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居然还准备了蛋糕，太感谢了。”

“冠军应得的。”

诸伏高明说道。

他打开古式僧房酒，先给北川清倒了一杯，继而北川清接过酒瓶，又给他倒酒。

二人举杯碰了一下，边喝边聊。

“你已经落了一星期的课，明日该去学校了吧？”诸伏高明问道。

“不，其实我请了半个月的假，比起老师讲课，还是我自学的效率更高。”北川清用叉子叉起一小块乳酪蛋糕，抬眼看向诸伏高明。

“况且还有‘学长’指点迷津，不去上课也耽误不了什么，我都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请假到期末，这样还能轻松些。”

“阿清自行斟酌便是。”诸伏高明不置可否，他小酌一口清酒，又问，“明日去慈善会办公楼？”

“对，有些报表要签字，还有几个文件没批。”北川清说完，将蛋糕送入口中，细细品味，感受着乳酪的香气在味蕾上绽放。

“甜度如何？”

诸伏高明问。

北川清点了点头，咽下蛋糕，双手都伸出了大拇指，“恰到好处，人间极品，死而无憾。”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高明哥，不瞒您说，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场比赛了。”

“我记得你说过是9月末的日韩交流赛，”诸伏高明思量着，饶有兴致地问道，“有很强的对手吗？”

北川清摇头，再次叉起一块乳酪蛋糕吃了起来，没说话，眉间却含着浅浅的笑。

诸伏高明有点意外，他的视线落在北川清的脸上，而后看了看他正在吃的蛋糕，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他龙眉微挑，有些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开口道：“明白了，下次想吃什么，我做。”

北川清的眼皮轻轻颤了颤，半个身子都如同被电流通过，酥麻一片。

诸伏高明的声音本就低沉醇厚而富有磁性，刚才的那声拉长的“嗯......”，宛若忍不住发出的一声呢喃般的呻.吟，充满无尽的魅惑。

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强行压去心中“我想吃您”的这种下.流想法，北川清抬眸注视着对面的人。

“我喜欢惊喜。”

“惊喜，嗯，好。”诸伏高明认真地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件事。

见北川清的杯子空了，他又拿过酒瓶给他倒了一杯，边倒边问：“不知我能否向阿清请教一些......记者的问题？”

“您尽管问，”北川清说道，“记者的问题我含糊其辞，但您问，我肯定如实回答。”

等诸伏高明给他倒完酒，他接过酒瓶，双手托住瓶身，再次给诸伏高明添了一杯。

“有一点我确实好奇，”诸伏高明吃了口菜，放下筷子，“冠军赛对战石田达二，你为何要刚好打满五个回合？是战术，还是......？”

“不是战术，”北川清摇头，“准确来讲是寒钟会上面的人，在暗地里进行某些暴利的灰色产业。”

无需多言，诸伏高明听到“灰色产业”就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他略略颔首，低声说了句“果然如此”。

“高明哥，您可以尽管放心。”北川清凝视着诸伏高明，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补充道，“我是绝对不会触犯法律的，死都不会。”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上面的人让我打五个回合，我可以打，因为只是战术和打法改变，和法律沾不上关系。”

“但是，假如上面的人让我下死手，让我把对方打死，那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我北川清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像您一样，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然我不配活着，不配为人。”

与把话说得义正辞严的北川清对视着，诸伏高明的眸底悄然闪起一点隐隐微光。

他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说道：“阿清未免太低估我了，相处这么久，我怎会不了解你的人品？”

“抱歉，”北川清不好意思地搓了一把脸，低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件事需要跟您说清楚。”

“我知道。”诸伏高明应了一声，声线深沉而柔和。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靠了靠，他继续问：“那么，敢问阿清究竟拿出了几成实力与石田迎战？”

“若是单说防守，大概用了六七成吧，毕竟石田进攻的招式快准狠三样兼备，想躲他的拳头不太容易。”北川清说道。

“进攻呢？”诸伏高明接着问。

“进攻的话......”北川清琢磨了会儿，干脆摆了摆手，“整场比赛我都没怎么进攻，石田后来是没劲儿了，处于那种极度疲劳的状态，专业运动员都能KO他。”

“二者综合起来，也就是说......”诸伏高明十指交叉搭在腹前，两个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顶多发挥了三分之一的实力？”

“差不多，”北川清叉起蛋糕的最后一块，“毕竟，石田好歹也是几次四国地区金腰带的获得者，挺强的。”

说完，他把蛋糕送到嘴边，可动作却忽然顿住了，他看了看诸伏高明，似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将蛋糕慢慢吃掉。

“怎么了？”

诸伏高明注意到他的异常。

将蛋糕咽下，北川清又喝了口酒，然后把两肘抵在茶几上，身体微微前探，与诸伏高明对视。

他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了扬，用着商量的语气问道：“您愿不愿意，再和我打一场？”

“以卵击石，卵虽破而石未损，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诸伏高明不禁浅笑。

“想当初，你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都能完美地避开我的攻击，何况是现在？再和你切磋，岂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那——”北川清琢磨了会儿，不解地问，“您当时怎么会有兴致？”

他问得迫切，并未察觉到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诸伏高明互相摩挲的两个大拇指忽然停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出自宋代郭茂倩编纂的《乐府诗集》中的《白石郎曲》。

意思是：站着的时候就好似灵芝宝树，微笑的时候就好像是把明月拥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