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达的昏迷确实很诡异，不是中了什么buff效果，也不是被吓唬的，就是谢秋原摘了设备线下掐人中，谢秋达也没有反应。

但线下的人看起来却不像是昏迷，而是在打瞌睡，时不时还吧唧吧唧嘴说说梦话……以至于谢秋原都没急着把人送去医院。

不过游戏中的角色哒哒哒哒就诡异多了，不仅没了脉搏，整个人的体温好似也瞬间跌破0点。

谢秋原回到游戏，抱着怀中不知生死的谢秋达，看向妖王殿的众人：“……”

他现在很像电视剧中抱着为他而死的亲友的主角吗？

不然周围一群妖兽为什么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他？！

其中也就蝶使的眼神稍微正常点。

谢秋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正准备起身，倏地整个人原地晃动。

不对，是整片大地在震动。

青原抬头看向天际，语意不明道：“来了。”

蔚蓝的天空白云层层叠叠，忽然其中一朵白云紧缩变点，周围无数白云围绕其开始高速旋转，好似被吸入其中一般，整片天空不再循规蹈矩地横向飘云，反倒是白云不断旋转，凹出了一个白色的小洞，以其为中心不断地在吸收这个世界的灵气。

全服消息从四面八方响起：“《问心》将进行最后一次大版本更新，请各位玩家于一分钟内陆续安排下线，所以游戏进度将同步保留，待玩家更新后再次登录继续，50秒后将进行全服强制退出，请玩家注意。”

九尾惊讶道：“阿啾难道没有找到沈青衣？”

青原摇摇头：“太迟了，沈青衣已经不存在了，阿啾不可能找得到他。”

九尾沉默片刻：“可……按照计划，应该是今晚才会进行转化。”

青原叹了口气：“沈青衣应该是感觉到阿啾回去了，所以加快了一切。”

九尾担心：“不会有事吧……”

谢秋原皱眉望去，眼前站着的一个个游戏NPC，明明应该只是一串代码罢了，可偏偏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又如此真实。

不知为何心中的焦虑更甚，谢秋原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下线，好像等下一次再回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怀中小孩突然动了动。

谢秋原正欲将人放下衣襟被人猛地一抓，回头对上一双清冷如剑的眼眸。

“达达？”

谢秋达没应声，而是突然拿出那瓶从清徽处盗来的凤凰心头血朝着谢秋原的额头猛地砸去。

咔嚓——瓶子碎了一地。

谢秋原顿觉额角宛若被烈火灼烧一般，却算不上疼痛，紧接着热度从额角蔓延至全身，一股无名的力量澎湃暴涨，好像马上就要爆体而出。

谢秋达提留住谢秋原的衣襟将人往自己面前拽了拽，伸手指向他的心脏：“谢秋原，从心。”

谢秋原还没能从弟弟这莫名其妙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再次被谢秋达往后推开——

一个诡异又阴森的结界入口不知何时打开，正在谢秋原背后绽放，那阴冷的气息好似黑洞一般将他吸入。

青原急忙出手，指尖却与闭合上的结界错开，眼睁睁地看着谢秋原被送去属于他们的修仙界。

“重名，你疯了？！”青原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秋达，或者说被重名剑灵俯身的“谢秋达”，“谢秋原如今已无凤凰真身，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你怎么敢把他送到那边去。”

重名站起身来，胡蹦乱跳地适应自己这幅新身份：“有何不可？！谢秋原的命本就是沈青衣求回来的，沈青衣现在快死了，他救不回人，好歹也能去送一程。”

“……”青原摇头，“你太任性了，现在的修仙界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沈青衣以身殉天地，甚至还企图扭转历史改变谢阿啾的结局，现在那边完全就是一片混沌、其中不乏各种危险的阵法，谢阿啾过去都未必能从中逃脱，更何况是谢秋原这样的普通人。”

重名两手一摊：“我剑都断了，人也送了，再没能力打开时空结界了，你要么现在立刻修仙到魔煞或者沈青衣的水平，否则你也管不了。”

青原：“……”

为什么啊！沈青衣那么稳重的人，生出来的本心之剑会和谢秋原一般无理取闹！等等。

青原捡起地上半截断剑，震惊道：“这不是幻术？！你真的断了？！那你岂不是……”

九尾凑过来惊讶道：“沈青衣的本心之剑真断了？！那岂不是说明沈青衣……”

重名摇头：“非也非也，我这是自断，并非因为沈青衣气绝而殉葬。”

“为何？！”青原不敢置信，“剑灵依剑而生，若是重名剑断，你要不了多久也会消散于人世间，即便此后重名剑再次修复，重新修炼而出的剑灵也与你无关，自此你便是彻底消失了。”

重名无甚在意：“沈青衣当初为了保护谢秋原，在我这下了一个护咒，只要谢秋原受到任何致命伤害都会转移到沈青衣那，在魔煞身世揭露后，这护咒又扩大保护到了魔煞头上，如今魔煞、谢秋原都去救人了，这护咒若是不除，结局不会有任何变化——沈青衣离开前封印我的灵识，我没办法与人通气，也就只能想到这玉石俱焚的法子了。”

“我本就是得沈青衣庇护，才借以天雷之身锻造神魂，如今不过重归天地。不过本以为剑断了之后我马上就会消失，倒是没想到现场多了个如此合适的躯体供我寄宿，说不定……”重名乐呵呵地看向上空，“我还能熬到亲眼看着沈青衣活着回来。”

青原也抬头看去，心中却没有多少希望。

不管重名还是清徽，他们所希望的结局，要实现的代价太大了。

谢阿啾重拾记忆又如何？他与沈青衣的羁绊不深，根本不可能找到沈青衣。

选择谢秋原更是破罐子破摔，他既没有恢复记忆，更不具备凤凰神力，就算找到了沈青衣也阻止不了他。

青原叹了口气：“何必呢……”

一旁无人在意的地方，蝶使沉默地转身，绕至无人之处，抬手打开结界，踏了进去。

*

“阿嚏！”谢秋原摸着胳膊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谁能想到他堂堂魔尊，会被自己的亲弟弟送到一个漫天冰雪的荒凉宇宙？

谢秋原停下脚步，抬眼望去。

天空灰蒙蒙下着飘雪，落地成冰，此起彼伏的雪霜给五彩的世界蒙上一层灰败之色；近处山石土地硬邦邦得冻成块，走得快点就能滑起来；远处层叠起伏的山脉白了一片又一片。

掀开冻僵的树丛，偶尔还能发现一两只奔跑中被冻着的野兔。

整个世界除了凛冽而过的寒风，似乎找不到第二个吐着气的生物。

更悲惨的是，谢秋原的灵力、技能、储物袋的所有，在这个地方都被锁定，无法使用。

也亏得这只是游戏，算不上真实世界，否则按照周围的真实温度，他可能早就冻死了。

谢秋原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继续寻找出路。

忽地，脚底一空——

咯嘣，覆盖在一个大坑上还未凝结成铁的冰地受到踩踏，碎裂成块。

谢秋原整个人猝不及防，随着裂开的冰块一同掉进坑中。

“嘶——”谢秋原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冰冻土地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要说这是游戏吧，这摔屁股的痛疼感过于逼真，要说这不是游戏吧，怎么就冻不死他。

“这里到底什么地方？”谢秋原缓了缓，起身探查四周。

即便觉得很不爽，但似乎也没有要退出游戏的意思，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要调出系统面板的意思。

坑底是个巨大的地穴，四面八方好几个洞口，每个洞口好像都有不同的动静，或风声或雨声或人声……

所以是坑外冷得毫无生机，所有人都挖了地洞寻找新居所？

所以他不会见到什么长得奇奇怪怪的新型地穴人吧？

谢秋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后退几步。

“吱吱！”

忽地，脚底传来尖锐的爆鸣。

谢秋原低头抓起一条炸毛的尾巴，连带着将半身埋进土里的一只……山鸡抓了出来。

小豆眼和谢秋原对上，对面开始疯狂输出：“吱吱吱吱——”

谢秋原眉眼一弯，将山鸡拉长缠上脖颈，顿觉周身温暖许多。

刚刚抓的时候就觉得这山鸡羽翼丰满、触感绒顺极度保暖，如今一试果不其然。

“如果不想被我烤了吃，你就老实点给我当围巾。”谢秋原威胁道。

“吱吱吱吱——”山鸡反抗，但只是嘴上反抗，他似乎不能动弹。

谢秋原便也安心，随后走到一个洞穴外，试探地把耳朵贴在墙上，企图能听到百米之外的动静。

“吱吱吱！”却不曾想，脖子上的山鸡突然叫了起来。

谢秋原玄乎地摸了摸山鸡脑袋，思考片刻，走到另一个山洞前，那山鸡依旧叫如杀鸡。

谢秋原索性绕着每个山洞走了一圈，当走到一个满是人声的山洞前，山鸡不叫了。

“走这个？”谢秋原摸着下巴，虽然他没有接到任何任务提醒，但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找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大概率就是沈青衣——那个抹除他弟弟记忆的神秘男子。

只是，洞中人声鼎沸的热闹，与那人给谢秋原的气质截然相反。

谢秋原揪起山鸡脑袋：“我是毫无头绪，但觉得听一只山鸡的话也着实挺无厘头的。”

他左顾右盼，却也分辨不出这几个山洞的区别，只能无奈道：“但唯独只有你给了我点建议。”

谢秋原左手开弓，顿时把山鸡拉成一长条。

随后下巴一扬，把山鸡重新缠上脖子：“也罢，就去看看。”

“……”被拉伸成围巾的山鸡瞪大双眼，等回过神来，狠狠啄了谢秋原一口，疑似报复。

却在谢秋原瞥过视线后顿时装死，安静得好像他真的只是一条围巾罢了。

谢秋原揉了揉脸上被啄的地方，觉得这山鸡兄也挺可疑的，不过还是选择踏入山鸡选中的洞穴之中。

下一瞬，周遭环境骤变，谢秋原退出游戏回到自己的房间。

“……什么玩意儿？！”谢秋原无语地摘下全息设备，“难道山鸡兄是什么防沉迷设置？？”

咚咚咚——不等谢秋原再进入游戏一探究竟，卧室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秋原！有人找你！”谢秋原的母亲刘若水激动的声音隔着房门穿透进谢秋原耳中。

谢秋原抓了抓被全息设备弄乱的头发，把边上瞌睡的弟弟踹下床：“谁？”

谢秋达迷迷糊糊地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起身把脸撑在床上笑道：“哥！你打游戏好厉害哦！”

谢秋原觑了一眼，忍俊不禁地把他竖起的头发一通乱揉，借助静电梳起冲天辫。

“秦叔叔介绍过来的一名心理学专业的学生，老帅了！叫沈青衣！你快出来！”刘若水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秋原的手一顿，起身快步下床，拉开房门：“谁？”

目光一顿，随着母亲冒着红心的视线寻去。

大厅正侧门口，白衬衫外裹着米色毛衣的男子抱着一份资料背光而立。

他缓缓抬头，目光像呼啸而来的春风扑了谢秋原一脸，激起一片花开香溢。

“你好，我是沈青衣。”